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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在内卷的时代,我们还能怎么生活?5个哲学系硕博生想找到答案,7月在广州大学城摆了个“哲学吗喽烤肠摊”——跟真实的人建立连结,再赚点钱,这样能消解学术生活的无意义感吗?他们多是在中山大学学了几年理论,有人毕业前后迷茫了。
期待的哲学对话没建立起来,先上了热搜,围观而来的大学生越来越多,想要聊的是绩点、保研和求职,还有宿舍的蟑螂很大很多。广州街头的对谈又失败了,跟他们之前在大理尝试建书院一样,团队陷入很现实的争吵,账户上的余额急剧减少,“诗意地栖居”还是变成了树上够不到的苹果。
文| 罗晓兰
剪辑| 张歆玥
编辑| 毛翊君
沉默的对话
“朋友,烤肠,真理。”中山大学附近出现了奇怪的摊子。它躲在小吃街对面的角落,没路灯,也没几个人走。你要是晚上从学校东门出来,即使不拐进GOGO新天地商场,也会先注意到烟火气扎堆的摊铺,很难看见另一边昏暗里站着人。没有吆喝声,4个平均身高180的男生散落,戴着眼镜不说话,没事就看手机。
“哲学吗喽烤肠”,招牌是红色的。但前三天,一根烤肠没卖出去。有目光扫来,他们马上低头,相互怂恿:你去。不,你吆喝下。卖冰西瓜的摊贩觉得他们瞎玩,“不专业”,定价低,卖的东西又随时变——烤肠、酸奶、钵钵鸡,还算卦。
8月30日晚,团队在大学城摆摊。当天中大东门没生意,他们搬到了商场边。图/罗晓兰
毛寸头,脸上有些肉,说话配手势的是他们中的负责人,叫高辉,不笑时有些凶。他研究海德格尔,今年刚毕业, 在硕士学位论文中反复探讨哲学概念努斯(理性)和逻各斯(言语)。父亲是“脾气暴躁”的货车司机,母亲留守务农,和亲人之间“仅有的、为数不少(多)的、共同的逻各斯”越来越少,他有意远离家乡云南宣威,找同道朋友创业。
以前他想成为像柏拉图、亚里士多德一样的大哲学家,流传千古。结果本科延毕了,读研时退过学,申博也失败了。现在,他自认是普通人,和几个普通的哲学系学生搭上伙,想搞点特别的事。5人里,除了一位来自首都师范大学,其他都是中大学生。
我们要不去卖烤肠吧?5月的一天,团队里有人提起来。起初是为了庆贺毕业,采购完火山石、烤肠机和烤肠,他们的想法发生了改变:要建立街头的哲学对话,像苏格拉底在雅典的市政广场和人聊天,交流、反思彼此的生活。
“庸庸碌碌地过一生,不如没有出生过。”高辉的话是这么说。摆摊第二天,他没来。理由有关效率、分工、收益等,他还有自觉更重要的事——带线上考研辅导班,线下摆摊是其他人的工作。
他的本科室友关越硬着头皮去了,强忍摆摊的不体面,说是要自我突破,把这当作“一个很勇敢的选择”——慢慢迎接别人的目光。他扎着长发,脸部棱角分明,自述高中时成绩一般,性格古怪,用读哲学来彰显自己的独特性,反而更难融入班级。母亲老央求他剪掉长发,父亲指责他蓄胡子,说自己还在世,这样对我不好。
不过,他的“勇敢”没带来顾客,一场雨浇下来,旁边卖冰粉的大哥看他们可怜,要了两根。读书人觉得,这不算买。之后一个月,几个人都保持了突破的热情,在大学城不停换位置,往人群里靠。摊位上加了一句“朋友,烤肠,真理”,招牌也变成“会饮哲学烤肠”——为高辉的考研招生引流,同时期待哲学对话的发生。
团队的旧招牌。罗晓兰摄
“我有个人生困惑:人世间被一种命运支配,人在某段时间会走运,意味着厄运在等着你,如此循环。”忘了是在哪里摆摊时,来了第一个顾客——广州大学的女生,刚保上研,在担忧厄运降临。
关越马上否定了她,“没有证据表明存在这种运气的补偿原则。”
谈话草草结束了。后来关越反思,这不是对话,自己不是苏格拉底,无法直接给出答案,也不能令人信服。
“死亡是怎么一回事?它是否意味着永久的虚无?”搬到中大东门时,一个理想的顾客出现。关越吸取教训,开始给这个男生讲解这种观念的原理,介绍对死亡的不同观念,比如古希腊后期的伊壁鸠鲁学派认为死亡是件好事。男生听了没接话。
期待的哲学对话再没发生。8月31日,暑期过后,大学城里恢复了热闹,摊子前学生们不时停留。聊天倒是很多,关于绩点、保研和求职。学计算机的东莞男孩来了,买了杯“哲学酸奶”。已经大三了,他说,每天学习到晚上,不敢太放松。专业近四百人,保研率只20%,他目前刚卡在线上。
新传女生也是个老顾客,开学大四了,吐槽找工作太难。她话很密,近乎自言自语,说手头有了两份大厂实习经历,还焦虑得每天刷招聘软件。旁边两个陌生的同学开始聊天,从各种焦虑转到宿舍里的蟑螂很大很多,聊了五六分钟。话题很快又终结。
海德格尔的小院
“人如何能够诗意地栖居?”雨声哗哗,惊雷炸响,雾气在小院子里升起,一股潮湿的腥味漫延而来。几个月前,他们在大学城附近租下这栋平房,要打造一个闹市中的半隐居乐园。
院子以前是民宿,墙上有知名油画《拾穗者》。他们不满足,又除去杂草,木地板铺网布,小露台缠上彩灯,水池洒下莲华和慈姑的种子……6月高辉毕业时,最热闹。莲花开了,有紫色的,玫红色的。藤蔓铺满了半空中的架子,小黑板上的字变成了“朋友,酒,真理”,飘荡的白色布幔上,全是关于明月的诗句。几十个朋友被邀请来庆祝。
院门一开,鸡屎味窜进鼻子,一阵一阵的。门前水管爆了,村里老人来帮忙,年轻人听不懂粤语,老人说急了开始骂。再往外走,要拐5个弯,路过1个废品站,2口池塘,3个鸡舍,4块荒地,有个1公里,才能出了这片城中村。
小院门口的巷子。图/罗晓兰
但总之,院子是一定要的,朋友来了同坐绿荫下,喝酒、聊天。努斯在各处,客厅有两大面书柜,都是哲学史上的经典书籍。为了学习西哲,他们略懂希腊语和德语。高辉讲起同龄人工作后不再看书,高中同学开奔驰宝马,但做销售要应酬,他庆幸自己有这处小院。
逻各斯也只能在这里,和朋友一起产生。朋友的重要性,他们一再强调。团队成员麒麟说,身边的外地人在广州读书多年,没有归属感,他觉得,这得大家一起从网络回归到现实生活。本科好友毕业后,留下读研的麒麟感到孤单,直到认识了住在隔壁宿舍的高辉。
团队伙伴起初几乎不相识,大家都是高辉的朋友、恋人,他将他们粘合在一起。两人负责哲学考研线上授课,三人做线下活动,包括摆摊。麒麟是考研班老师兼财务,按他对团队的描述,最富有冒险精神的高辉像船长,因为性格沉稳,是纠正方向的掌舵人,其余人在划船。
公司在2023年11月成立,名字跟烤肠摊上的一样,“会饮”——取自李白的《将进酒》,“会须一饮三百杯,与尔同销万古愁”,以及柏拉图的《会饮篇》,期待拥有雅典时期的聚会,各行各业的人共同探讨哲学。
主业其实就是考研辅导。读研时,高辉的朋友邀请他创业做过,后来对方想赚钱,追求应试,就分开了。他和关越读本科时反抗应试教育,翘了所有以四六级考试为导向的英语课,双双接连挂科,补考不及,因此被延毕半年。
在自己的哲学考研班,年轻人有自己的标准:非应试,小班教学,双向选择。几个考生都记得,正式交费前高辉打来电话,甚至聊一两个小时。对哲学不感兴趣的,为了就业的,家境不好的,多会被劝退。班里现在近40人,有几个是去年没上岸的,再免费跟着学。
难免也有应试的部分,放在PPT里,不过除了考试点,高辉他们围绕一个哲学理论讲前因后果,再带着读原著。有学生曾在小院待了三四天,有天晚上一起喝酒,看了《录取通知》,一部讲述高考失败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,自己创办大学的美国电影。高辉解释,这部电影激发了他办考研班,学生听了,觉得高辉浑身散发着魅力。
摆摊初期,高辉出镜聊“哲学烤肠”的视频火了。源自截图
高辉最感兴趣的哲学话题仍来自海德格尔,“诗意地栖居”。今年年初,他突发奇想,要打造一个理想的哲学学园。灵感来源于一篇公号文章,作者讲述伯罗奔尼撒战争时,说要在高山上建学院,因为古希腊的众神住在奥林匹斯山上,它的神性能抵抗世俗。高辉决定在大理聚集起一批对知性具有同等追求的人。
他女朋友徐曼在大理住下来,找了一个星期,走了几百公里,在几个村子挨个对比,最后租下一间三层小楼的民宿。步行四五分钟就能到洱海,可以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,他们想。建筑风格类似白族民居,装修古朴整洁,白墙上是湛蓝的天空。
院子里有活动场地,他们畅想在上课之余,傍晚沏壶茶一起聊生活和哲学,还能举行观影、露营、徒步活动,配备专业的摄影师。然而,不但摄影师没招到,“限招8人”也只来了两个学员。但高辉不称他们为“学员”——一个想提升学历考研,对哲学不感兴趣,另一个是想顺便玩玩的高中生。
几人在小院中同吃同住了近两个月。学员随便带人入住,挑食,乱扔垃圾,要吵架。老师内部理念不同,也吵架。最激烈时,上午吵,下午吵,晚上吃饭还在吵。当着房东和学生的面,吵得凶了有人把碗一摔,直接离席。
具体问题他们已经很难说清。本打算邀请朋友拍对话视频,单单是拍摄风格都有分歧。想拍学术类的,还是一般泛文化类的?有人说风格不够年轻化,另外一方觉得过于活泼,不太严肃。最终,他们只邀来一个朋友自由漫谈,但受限于拍摄和剪辑技巧,“效果不好”,视频现在都没发布。
街头访谈的拍摄计划也夭折了。起初,他们被大理的自由气息吸引,拿着摄像机上街对话文艺青年,只聊了几个。“太装了”,他们也觉得,自己没有访谈技巧。去探访自由职业者的空间,有代沟——麒麟说,对方接受的是非应试教育,聊的都是比特币、互联网、科技,他一踏进那个地方就紧张。
接连失败,高辉想及时止损,把精力放在课程视频上,女友徐曼认为要继续尝试,慢慢学,争吵又开始。麒麟拉过架,难得地发了一次火,因为看到他们把情绪带给了学生——再吵下去就要散伙了。忍了两个月,回到广州,他们还是想继续尝试,不久开始摆起吗喽烤肠摊。
树上的苹果
“用行动,抵抗虚无带来的痛苦。”8月中旬,团队真是差点要散伙。流量跌了,媒体到访打乱出摊计划,也没带来实际影响。在那之前,他们的烤肠摊忽然上了热搜,视频播放量超60万。评论区里,年轻人羡慕他们的松弛感——脱下长衫,不挤入考公考编的狭窄赛道,说治好了自己的失眠。
高辉清楚,这是踩中了3个点:毕业季,大环境下就业难,985硕博的学历反差。他不满外界没看到背后的深意——年轻人想反抗,想探寻新的活法,想体面地追求幸福,而记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,拍几张照就走,更听不懂他的哲学。
他想红,想赚钱,但红了之后怎么办,没想好。反正他不想在公司 做牛马,招牌上的“吗喽”就是调侃。这些焦虑他听学员讲了不少——一个学建筑的广州女孩在准备二战,父母这几年生意不好,经济压力大,责怪她不找工作,每天在家对着电脑。学播音主持的三本考生,家人想送他去国外留学,回来跟姐夫一起工作。
或许可以在考研班建立对话,麒麟这么想过。他扮演起心理咨询师角色,不少学生凌晨找来,说来说去,还是这些现实焦虑。而麒麟规划的人生是,读博、做博后、进高校、做学术,一路走下去,和导师一样。申博失败在意料之外。他形容,那感觉像把吊他在半空的绳子砍断了,他急速坠落到地面。
他没想过别的出路,老家在东北吉林,周围人都觉得读书越多越好。父母当保安、进厂,给他帮不上忙,只说“你去读书就可以了”。求学生涯相对顺利,他本科就考入了中大哲学系,考研遇上扩招,读研时不用发小论文,毕业论文是导师给的方向,只因为能写出东西。
原本,硕导答应留他在师门继续读博。但面试后,发现他读博规划做得粗糙,觉得他没有考虑清楚,拒绝了他。被迫去思考,他才醒悟,自己并不喜欢学术生活,之前多年的理论学习,让自己陷入虚无。
麒麟瘦高,卷发,看起来书生气。他研究亚里士多德,毕业论文基于一段古文本,研究“虚空”是否存在。“比较吊诡的是,它只是在理论上探讨这个概念。”每天写几个小时,他感到枯燥又繁琐,用硕士几年写出的这3万多字,跟生活没有关系,对人生也没影响,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就像柏拉图所说,站在现象世界上,头顶始终在往上看理想世界,像被绳子挂在脖子上,脚无法离开地面。他一直在学校里设想社会,悬在世俗社会和理念世界间。现在他落地了,感激导师砍断了那根绳子。
被导师拒绝后的一个月,麒麟都在想以后该做什么。他彻底踩在土地上,不甘心,希望能踮起脚跟,够一够“树上的苹果”。离毕业就剩半年,都没有实习过,就是这个时候,高辉投来去大理的橄榄枝。
麒麟(左)和高辉的硕士毕业合影。讲述者供图
高辉也申博失败了。导师刚好没有博士生名额,其他不如中大的学校他看不上。他坦承自己有名校情节,第一次考研就报的中大,结果被调剂到华南师范大学读伦理学。他不感兴趣,也想到更大的平台,退学重考中大。
后来,他反复讲学术圈的内卷和变味,为了保住饭碗写不喜欢的文章,身边人从国外留学回来,也没法找个好教职。这在关越看来,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,“搞哲学的喜欢把行为正当化”。
关越没那么较劲。他在首都师范大学读博,学分析哲学,清楚哲学和现实生活无法直接结合。填高考志愿时,6个专业都是哲学,可现在他感兴趣理工科,觉得更接近真理。已经没法转了,想清闲,还得要当老师,回老家河南的大专也行。来广州,是因为高辉邀请,怕拒绝伤了友情。博士补贴不多,做份兼职也好——团队里,负责线下活动的月薪2000,考研班老师会再多3000。
赚点钱,消解学术生活的无意义感和孤独——大概是团队成员最重合的部分。提议摆摊的成员28岁,是高辉的同门师兄,在中大读西哲博士,研究解释学,也在面临这些困惑。另一个想加入的硕士生从双非考到中大读马哲,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。加入这里,被他当作应对当下迷茫的方式:去生活,去感受,才能找出目标。
但他们毕业庆祝过后没多久,小院闹了螺灾,水池里的花草无一幸免。关越和另一成员被分配去换水,清理了一上午还没弄完。正累时,高辉来了,嫌他们慢,双方都来了气,开始对骂,“你他妈的给谁甩脸色?”高辉摔了东西。大家珍视的朋友关系,反倒成了阻碍。高辉说,大家不够职业,没有上下级观念。
摩擦由来已久。搬入这里后,关于做饭、洗碗、倒垃圾等鸡毛碎皮的事,都会有矛盾。摆摊陆续耗尽了考研班的学费,麒麟和高辉都感到了心理失衡,觉得另一方不珍惜自己的辛苦钱。争吵最厉害时,一周一次大吵。
对话无法实现,他们转而挣钱。几人开了一下午的会,最后决定,再试试,改卖酸奶和钵钵鸡。高辉起初担心赔钱,最后他想,可以借此机会引来“潜在的未来伙伴”——他还是把这当成事业,不愿意称之为“客户”。
红色招牌变成了白色桌布,中大的招牌还在,“三碗酸奶赠答一个哲学问题”——可以关于天气、朋友和真理。还是没人来对话。
麒麟说,在大理大家还会从不同学派探讨幸福是什么。现在,团队没人讨论哲学话题。他当下最关心如何维系友谊,以及尽量让考研班不过于商业化——如果团队一直不赚钱,明年或许会涨学费。
考研班上课前,团队成员在调试设备。罗晓兰摄
“傻博士”
“都是物质的问题。”一群“傻博士”。谁都没想到,嘉宾一上来就这么说他们。
8月下旬,高辉、关越和麒麟作为代表,受邀到一家电视台录节目。烤肠摊火了,被舆论关注,有人觉得浪费学历,有人认为值得鼓励,电视台以此探讨高学历人群的“低端”创业。几台摄像机对准,主持人开场,问北大毕业的一位品牌创始人,如何看待他们的这一行为,对方脱口而出这一句。
麒麟懵了,更加紧张,不知道该答什么。三人中就关越一个博士生,他笑起来,“就经商的角度而言,我承认我是傻博士”。高辉赶紧反驳,说他们是如何筹划的。对谈没按提纲来,在他们的印象中,3个小时里几乎都在被质疑:你们是否有能力同时接考研和接商业?当下你们这种985学生就不是精英……
节目结束后,三人到江边放松。看着对岸的璀璨灯火,高辉和关越吹牛,以后谁富了买下那边的某栋楼。下一秒,又说起那嘉宾出门有秘书安排,回去住五星级酒店,不像他们是几百元的标准。金钱、地位、女人,此刻哲学理论退后,他们只谈论赤裸的现实。关越印象深刻,节目结束后,那个漂亮优雅的女主持加了两个嘉宾微信,直接越过了他们。
回广州的第二天,高辉还沉浸在愤怒中,那些否定像车轱辘来回转。学哲学是要有闲暇的,历史上的大哲学家都是贵族,他说。但第二天,他又开始探讨“诗意地栖居”,神色严肃,说同一把椅子,会因为心境发生变化。就这处小院,如果哪天他们成为了商业传奇,又有另一批创业学生加入,感受会很不同。
他处于激烈的矛盾中。相处几天里,他几乎不聊具体的事情,在自嘲贫穷和期待暴富间隙,讲一些指向生活的哲学理论——从他新读的阿伦特的“知和思”聊应试教育,从同学从欧洲寄来的明信片讲宗教信仰,最关心的还是海德格尔,“我现在搏斗的对象就是人如何能够诗意地栖居”。他看起来随时准备辩论,向我证明物质不会决定一切。
发现摆摊不挣钱后,高辉转变了心态,打算将摊子作为一个桥梁,把学生吸引过来,发展线下活动。办了一次,还是亏本。活动设在8月初,仍然围绕哲学,主题为了靠近大众,定的是《I人社恐:是本能抗拒还是选择性回避?》。
烤肠摊前的学生来了,计算机专业的东莞男孩占卜,问自己毕业后该先工作还是考研?他的同学认真听了演讲,总体感觉是“扯”,MBTI怎么能上升到社会分工,甚至是人的异化?演讲结束,那同学提的问题关于I人怎么谈恋爱。多数成员都觉得,活动办得很好,小院又热闹起来了。
“一塌糊涂!”高辉这么说。为了这次活动,写演讲稿、定菜单、做饭等,大家前后忙活了一周,最后发现,收入50元。
不过,粉丝群的确建了起来,引流的小办法也有,每天抽奖3次,酸奶、柠檬水、钵钵鸡给5人免费赠送。9月初,粉丝突破了百位,只是仍然不赚钱。烤肠之前亏了大半,酸奶这些每晚流水100元,人均日赚30元。
团队成员一起在院子里吃午饭。罗晓兰摄
9月6日,线下的摆摊突然停止,有两位队友在矛盾中打算离开。高辉女友徐曼临时得知,没有做好后勤的交接工作。因为这事,这对情侣输出不同意见,又闹了别扭。徐曼说,其实团队散伙在于彼此难以合作,她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。
一天晚上,他俩又有了口角,两人一致认为,感情出问题是因为物质。没钱,人就易怒。被琐事缠身,没时间一起做喜欢的事。“物质相对匮乏的时候,我们如何才能活得更好?”高辉吐出一口烟,镜片在黑暗中反光。
在那之前下过暴雨,出摊卖烤肠的3人回来时,全身被浇透。高辉在屋里刷手机,其他人忙着准备上课,没怎么过问。高辉觉得他们骑着电动车赶雨,也是开心的。而徐曼来了例假,自嘲“心是拔凉拔凉的”。关越后来说,当初决定加入时太幼稚,没想到线下很多细节会损耗友谊。
院子里排水不畅,雨水顺着台阶流到了厨房。蚊子更多了,在人身上咬了一个又一个包。高辉的状态有些微醺,开始侃侃而谈哲学理论,和对诗意生活的追求。
思考了几天,他又觉得电视台嘉宾的批评有些有道理,不否认每次尝试的部分动机在于赚钱,去大理时的确想得简单。现在,他的偶像是马斯克。毕竟,去年考研辅导开班挣的十几万所剩无几,都投回了公司,用于发今年的工资。
主管财务的麒麟发现,从6月开始,小院的电费每月要一千块。听到厨房的制冰机在响,他觉得肯定很费电,关了。关越阻止了他,说要制作第二天出售的柠檬水。两人讨论一番,制冰机一晚上是耗费一度电还是两度电。
到了9月底,麒麟告诉我,他们不会举办线下活动了。离开的人又回来了,没解释太多。钱始终棘手,大家坐下来想办法,开源没找到,只能节流了。团队现在全力弄考研班的事。院子里的天井被改造成简易茶室,用的桌子、桌布都是摆摊时的那套。
他们在公号写下,打算养点花花草草,让自己学会与物打交道,让生活走向轨道。之前摆摊赚不到钱还打乱了生活,池子里的花草遭遇螺灾后,也没来得及重新料理好。父母养老、婚育、房子,还是在等着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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